第十三章:矛與盾
一小時後。
天仙閣三樓訓練場。
「哇——」
顧如雪站在訓練場中央,小小的身影在寬敞空間裡顯得格外嬌小。她仰著頭,大眼睛裡滿是驚嘆。
「你們的基地設施也太完善了吧!」
整個訓練場足有兩個籃球場大,天花板高達十米。特製的黑色地板在燈光下泛著冷冽光澤,牆面覆蓋著防震材料。
向風雙手叉腰,臉上滿是得意:「怎麼樣,不錯吧?」
「這地板可是特製的,」向雪補充道,手掌輕撫著牆面,「能承受地通境的全力攻擊。昨天我們剛來的時候,向風就忍不住試了一下撼龍槍,只留下淺淺凹痕。」
顧如風點頭讚嘆:「確實厲害。我們顧家的訓練場還是百年前的老式設計。」
「來來來!」向風已經迫不及待,搓著手興奮地跳到場地中央,「別光顧著參觀了,我們先切磋一下!」
程進靠在門框上,雙手抱胸,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。
這傢伙,從回來就一直躁動不安。
「好!」顧如風和顧如雪相視一眼,同時點頭。
兩人並肩站定,相距約三米。深吸一口氣後,兄妹倆同時閉上眼睛。
空氣驟然凝固。
一股無形的波動從兩人身上擴散開來。訓練場的溫度似乎都上升了幾度。
「這是...」向雪瞪大眼睛。
金色的光芒從顧家兄妹的皮膚下透出,像是體內有岩漿在流動。緊接著,密密麻麻的梵文從他們的丹田處浮現,如活物般在皮膚表面游走,最終覆蓋全身。
梵文呈暗金色,古樸而神秘。顧如風身上的梵文粗獷有力,如同古老的戰甲;顧如雪身上的則細膩精緻,像是藝術品上的紋飾。
「金剛銅皮鐵骨...」向風喃喃道,眼中滿是興奮,「終於能親眼見到了!」
程進微微瞇起眼睛,眼底閃過一絲懷念,隨即被他很好地掩飾過去。
還是這個樣子啊...梵文的排列一點都沒變。
他的目光在那些古老的符文上停留片刻,嘴角勾起一個幾不可察的弧度。
看來顧家這麼多年,還是沒能解決丹田處防禦薄弱的問題。
「請賜教!」
向風和向雪同時開口。
嗡——
撼龍槍憑空出現在向風手中,槍身烏黑如墨,槍尖寒光閃爍。朱雀擊也出現在向雪手裡,通體赤紅,隱約有火焰紋路流轉。
兩把神兵一出現,整個訓練場的氣壓都變了。
「小心了!」
向風大喝一聲,撼龍槍帶著呼嘯風聲直刺顧如風胸口。槍尖處凝聚著濃郁的武者威壓。
與此同時,向雪的朱雀擊化作一道紅光,從側面攻向顧如雪。
鏗——!!
金屬碰撞的聲音震耳欲聾。
向風只覺得自己刺中的不是人體,而是一塊千年寒鐵。強大的反震力順著槍桿傳來,震得他虎口發麻。
他低頭一看——撼龍槍的槍尖正抵在顧如風胸口,但只在那金色梵文上留下一道淺淺白痕。
「這...」
另一邊,向雪的情況也差不多。朱雀擊明明已經刺中顧如雪的肩膀,卻像刺在鋼板上,只擦出幾點火星。
「強!」向風收槍後退兩步,眼中戰意更盛,「再來!」
這次他改變策略,施展向家槍法——遊龍八式。
槍影重重,如群龍出海。每一擊都精準地打在顧如風身上不同部位——肩、肘、膝、腰,試圖找出防禦薄弱點。
向雪也沒閒著,朱雀擊化作漫天火雨,密集地攻向顧如雪。
鏗!鏗!鏗!
密集的撞擊聲如暴雨敲打鐵板。向風的額頭滲出汗珠,每一擊都用盡全力,槍桿在高速衝擊下微微彎曲又彈回。
顧如風和顧如雪就這樣站在原地,任由攻擊落在身上。梵文在每次被擊中時都會微微發亮,將衝擊力分散到全身。偶爾特別猛烈的一擊會讓他們的身體微微晃動,但雙腳始終穩固。
但漸漸地,傷痕開始累積。
先是白痕變成紅痕,然後出現細微的破皮,最後有血絲滲出。
向雪的朱雀擊每次擊中時,都會濺起細小的火花,空氣中甚至能聞到淡淡的焦味。
不愧是向家的神兵...顧如風心中暗驚,換做其他地通境武者,恐怕連我們的表皮都破不了。
半小時後。
「呼...呼...」
向風和向雪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,渾身被汗水浸透。
「不行了...」向風大字型攤在地上,「手都快斷了...」
顧家兄妹身上的金色梵文緩緩褪去。兩人身上佈滿細密的傷痕,雖然都很淺,但數量驚人。
「你們也是到目前為止,」顧如雪輕輕喘著氣,「唯一能讓我們受這麼多傷的人。」
「實在太強了。」顧如風也點頭認同。
程進慢悠悠地走過來,在向風向雪面前蹲下:
「你們看,我的大膽假設沒錯吧?」他攤開手,「你們破不了他們的防禦。」
向風有氣無力地豎起大拇指:「他們真的是...到目前為止...我見過防禦最強的人...」
「話說,」向風突然坐起來,眼睛發亮,「你要不要也來試試?」
程進翻了個白眼:「你讓一個普通人拿槍去戳武者?他們不受傷,我先被震傷。」
「不會啦~」向雪也坐起來,臉上掛著壞笑,「反正你不是也學了向家撼龍槍嗎?」
她眨眨眼:「而且你不是說,切磋受點傷很正常嗎?」
「我...」程進頓時啞口無言。
這是拿我的話堵我啊...
「程進,你學過向家武技?」
顧如風和顧如雪同時發出驚呼。
程進尷尬地抓抓後腦勺:「就是個花架子而已...」
他用手指了指向風向雪:「之前被他們姐弟倆拖去參加武者認證大會時,逼著學的。」
「快點啦!」向風爬起來,推著程進往前走,「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,你不試試?」
向雪也站起來,雙手叉腰:「不試的話,我和向風從今天開始,再給你來個魔鬼特訓。」
「我試!我試!」程進連忙舉手投降。
他轉向顧家兄妹:「你們先等等,我去拿槍。我可沒辦法像他們那樣憑空召喚。」
顧如風和顧如雪點點頭,眼中都帶著好奇。
程進離開後,訓練場暫時安靜下來。
「向風,」顧如風忍不住開口,「程進真的只是普通人?」
「對啊。」向風點頭,「一點武者氣息都沒有。」
「那他怎麼懂這麼多?」顧如雪歪著頭。
向雪聳聳肩:「他說是猜的。說也奇怪,每次他說『我大膽假設』的時候,通常都能猜個七七八八。」
「然後我們驚訝的時候,」向風補充道,「他就會吐槽我們書看太少。」
五分鐘後,程進拿著長槍回來了。
那是一把銀色長槍,槍身修長優雅,在燈光下泛著冷冽光澤。
「那我要戳了喔。」程進走到兩人面前。
顧如風和顧如雪愣了一下。
「請...請戳。」
這奇怪的對話讓所有人都笑了出來。
程進轉頭看向向風向雪:「如果我快倒了,記得扶我一下。」
「好好好!」向風連連點頭,「放心,快戳!」
程進深吸一口氣,雙手握緊長槍。
顧家兄妹重新運起金剛銅皮鐵骨,金色梵文再次浮現。他們仔細感知著程進——確實是普通人,身上沒有一絲內氣流動。
「來了!」
程進猛地向前一步,長槍如電般刺出。
槍尖精準地點在顧如雪的丹田處。
噹——
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起。
緊接著,程進以極其流暢的動作收槍、轉身、回馬槍——槍尖再次精準地刺中顧如風的丹田。
噹——
強大的反震力傳來,程進整個人被彈飛出去。
「哇——」
他在空中手舞足蹈,眼看就要摔個狗啃泥。
向風和向雪連忙爬起來衝上前,一左一右扶住他。
「怎麼樣?」向風笑嘻嘻地問。
程進甩甩發麻的手:「刺激到我手都快震斷了。」
他把槍遞給向風,揉著手腕往門口走,腳步略顯僵硬:「我去泡壺茶,你們繼續。」
看著程進離去的背影,顧如風和顧如雪沒有立刻說話。
顧如雪下意識地摸了摸丹田的位置。剛才被刺中的瞬間,有種很微妙的感覺——就像程進的槍尖在那裡...停頓了一下?
顧如風也在做同樣的動作。兩槍都在丹田,最薄弱的地方。如果是巧合,未免太巧了。
而且那個回馬槍...
沒有練過很久的人,做不出那麼自然的銜接。
兩人對視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疑惑。顧如雪微微搖頭,顧如風輕輕聳肩。
但這種感覺太模糊了,像霧裡看花,抓不住具體的證據。
他是在...提醒我們什麼嗎?
顧如風搖搖頭,把這個念頭壓下去。
下午的訓練結束後,大家各自回房休息洗漱。向風和向雪趁機處理了幾份傭兵團的文件,顧家兄妹則在客房安頓下來。程進一如既往地鑽進廚房,為晚餐忙碌起來。
晚上七點,天仙閣一樓餐廳。
紅燒肉的香味瀰漫在整個空間裡,混合著米飯的清香和青菜的鮮味。桌上還擺著一碗冬瓜排骨湯,熱氣騰騰。暖黃色的燈光灑在木質餐桌上,營造出家一般的溫馨氛圍。
「嗯——好香!」
向風深深吸了口氣,筷子已經迫不及待地伸向那盤油亮亮的紅燒肉。
「慢點吃,沒人跟你搶。」向雪遞給他一碗飯。
程進端著最後一道菜從廚房走出來——清炒時蔬,翠綠欲滴。他解下圍裙,在桌邊坐下:「都是家常菜,將就著吃。」
「將就?」顧如雪夾起一塊紅燒肉,小口品嚐後眼睛立刻亮了起來,「這也太好吃了吧!肥而不膩,瘦而不柴!」
顧如風也點頭讚同,一邊往嘴裡送飯一邊說:「比我們家廚師做的還好吃。」
「那是當然,」向風得意地說,嘴裡還塞著肉,「程進的廚藝,在我們學校可是出了名的。當初他在宿舍用電鍋做飯,香味飄到整層樓,差點引起暴動。」
大家都笑了。
「話說,」向風咽下嘴裡的食物,「你們怎麼這麼晚才進行家族試煉啊?一般不都是十八歲成年就參加嗎?」
顧如風放下筷子,苦笑著搖搖頭:「這也沒辦法,我們顧家的家族試煉是需要看生辰八字的。」
「生辰八字?」向雪愣了一下,筷子停在半空,「這麼講究?」
程進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吃著飯,但眼神專注。
顧如雪用小手撐著下巴:「其實倒不是講究,該怎麼說呢...這應該算是硬性需求吧。」
她喝了口湯,繼續說:「如果不算生辰八字,我們根本無法進入良渚古城的地下塔試煉場地。從小我們顧家人一出生,就會被取一滴心頭血,讓家族裡的一位老前輩算出能進行試煉的時程。」
「啊,」顧如風補充道,「就是程進說的那位不姓顧的前輩。」
向雪立刻轉頭看向程進:「說到這個,你那時怎麼會知道他們顧家那個前輩不姓顧?」
程進夾了口青菜:「猜的。」
「又是你的大膽假設?」向雪翻了個白眼。
「不過我也是有依據的啊,」程進放下筷子,攤開手,「就像你們向家,也不會全部人都姓向啊。你奶奶不就姓葉嗎?」
向雪被噎了一下:「你總是有一套說辭。」
餐桌上響起一陣輕鬆的笑聲。
向風又夾了塊肉,蘸了蘸醬汁:「不過看生辰八字決定參加試煉的時間,倒是有點麻煩呢。如果有人運氣不好,豈不是會拖到三十歲才能參加試煉?」
「豈止三十歲,」顧如風苦笑,給自己倒了杯茶,「我們就有好幾個長輩,去年才能參加試煉,他們都快五十歲了。」
「五十歲?!」
向風和向雪同時驚呼。
顧如雪點點頭,放下湯匙:「比如我二叔顧齊軒,就是去年才參加的。」
向風瞪大眼睛:「你二叔顧齊軒...該不會就是那位政府軍天安軍團的團長,顧齊軒顧將軍?」
「是的呢。」顧如風和顧如雪異口同聲。
「這可是驚天大瓜啊!」向風興奮地拍桌子,差點把碗都震翻了。
向雪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碗:「小心點!」
顧如雪搖搖頭:「其實不算什麼秘密。我二叔在不少公開場合都說過他尚未參加家族試煉,只是沒什麼人相信罷了。」
「也是,」向雪若有所思地點頭,「換做是我,我也不信。堂堂軍團長,地通境巔峰的強者,說自己沒參加過家族試煉...」
「那你們二叔在家裡是什麼樣的人?」向雪好奇地問,「之前在電視上看報導,說顧齊軒將軍是以紀律嚴明治軍的。」
顧如風和顧如雪相視一眼,臉上同時露出苦笑。
「人如其名,」顧如風放下碗,「至少我們年輕一輩的顧家子弟,大家都很怕他。」
「而且是懼怕,」顧如雪小聲補充,「應該沒有顧家子弟沒被我二叔揍過。」
顧如風嘆了口氣:「我們二叔經常說:『你們犯錯,解釋再多都沒用,用拳頭講話最實際。打贏我就原諒你們,打輸了我就繼續打你們。』」
「不過偶爾他也會偷偷塞糖給我們。」顧如雪小聲補充,露出一絲懷念的笑容,「打完之後。」
向風愣了一下,筷子上的肉都掉了:「那你們豈不是橫豎都是挨揍的份?」
顧如風和顧如雪無奈地點點頭。
程進這時放下碗,用餐巾擦了擦嘴角:「不過你們這種計算生辰八字,只有符合的人才能進行家族試煉,我想應該也有好處的。」
「好處?」向風和向雪異口同聲。
顧如風和顧如雪也露出困惑的表情。
程進擦擦嘴,靠在椅背上,手指輕敲著桌面:「我有一個大膽假設——」
「又來了。」向雪小聲嘟囔。
程進沒理她,繼續說:「你們顧家這種需要精算家族子弟的生辰八字才能進入試煉,估計你們家族子弟通過試煉的人數至少九成,甚至...百分百通過。」
生辰八字...果然和那個人有關。程進心中暗想。
餐廳裡突然安靜下來。
向雪和向風雖然在吐槽程進的「大膽假設」,但還是一臉好奇地等待顧家兄妹的回答。
顧如風愣了一下,仔細回想:「還真的像程進說的那樣...我們家族子弟全部都是一次通過家族試煉。」
「是的,」顧如雪也點頭確認,「沒有例外。」
「什麼?!」
向風和向雪的驚呼聲幾乎要掀翻屋頂。
「全部一次通過?」向風的表情從驚訝變成羨慕,最後化作憤憤不平,「想當初大一的時候參加家族試煉,為了拿到這把撼龍槍,我可是足足試了三次才通過!」
他放下筷子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:「而且每次都在生死之間徘徊。套一句程進常說的,我都感覺看到太奶奶在跟我招手了。」
「我也是,」向雪苦笑著附和,「參加完試煉,我在醫院整整躺了一個多月。還好是在暑假,沒有影響到課業。」
向風繼續抱怨:「而且拿到撼龍槍後,又花了一個多月馴服它。天曉得這把槍是不是哪裡看我不爽,碰它一下就要拿槍頭戳我屁股。」
「向雪的朱雀擊就不會戳她啊!」
這番抱怨引起眾人大笑。
程進突然露出神秘的笑容:「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——」
「又來?」大家異口同聲。
「說不定你的槍其實性別是女的,」程進一本正經地分析,「你摸槍桿就像摸女性的小蠻腰,像在吃別人豆腐。如果我是女的,我也會拿槍戳你。」
向風愣了足足三秒,然後爆發出一聲笑罵:「去你的!」
他抓起一個小麵包就往程進扔過去,程進本能地想躲,但還是被砸中了額頭。
「哎喲!」程進揉著額頭。
餐廳裡爆發出歡快的笑聲,連一向矜持的顧如風都笑得前仰後合。顧如雪更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,小手捂著肚子,整個人縮在椅子上。
不知不覺,桌上的菜已經吃得差不多了。
窗外夜色正濃,但天仙閣裡燈火通明,充滿了年輕人的歡聲笑語。
這一刻,他們不是什麼家族繼承人,不是傭兵團成員,只是一群聚在一起吃飯聊天的朋友。
(第十三章完)